康麗 在朋友的資料上看到身高172,耳邊突然響起:「怎麼辦?我大一了還長了一公分,現在171了,怎麼辦?」 康麗和我國中同班同學,她是邊疆民族,高大成熟的體型,在同學中很突出。國一時,有同學到她家旁邊的舞蹈社去學舞,我們跑去看,當時因為要舞展,老師還請她幫忙,一起練,參加演出,我記得那支大型舞叫「霓裳羽衣舞」,她跟那些助教、大姊姊們一起,是甩彩帶的那一組。 我的功課當時是在班上正中間,她是正下面,我們常在一起玩,有人是不跟我們玩的。甚至於有人對她的眼神、語氣都讓我們會楞一下。坐我旁邊的阿娥就是最嚴重的人。 像一般的故事一樣,直到國三某一天,阿娥吐了滿地,我們都嚇到了,澎湖民宿只有康麗拿起掃帚,幫她整理乾淨,此後,同學都對康麗很好了。 國中畢業,康麗升到台中女中,我到台北,她上師大時,我進了補習班,但是一煩的時候,就跑去找她玩,那時我家已經搬到內湖了。還記得有一回和她一起去上國文課,老師問:「七殺碑上面寫什麼?」居然沒有人回答,我真看不起這些高材生,連我這考不上大學的人都知道。 康麗的臉真甜,就像她的名字,健康又美麗,我忘了她幾公斤,可能是我的兩倍。我們常挽著手,我在她身邊,真是小鳥依人。 康麗很直,一回,我們搭公車要去公館看電影,坐定之後,她忽然指著後面大聲說:「啊,妳看那兩個人!長得像兩顆豆子。」全車的人都向後看,只見一對長得、租屋穿的一模一樣的大男生,我躲到她肩膀下面笑得抬不起頭來。 康麗吃柳丁不用切的,她把柳丁往牆上扔,我問為什麼,她說這樣撞幾次,柳丁裡面都是汁了,然後把皮用刀像削蘋果一樣削掉,輕輕一咬,就可以吸柳丁汁了。」後來我吃柳丁就常常用削掉皮的方法。 康麗並不是一直很快樂。因為升學時有優待的情形,在同學中,始終有國中時那種問題,有回她幾乎哭著對我說:「我對別人不論怎麼友善,就像一拳揮到空氣中,沒有反應。」 師大畢業後,她到南部去,懶惰的她總不回我的信,我們就失連了。 多年後,我回台中,台中的道路開得使我完全認不得,好幾回想去找她,總是不能明確的想出地點。有一回,我看到一條巷子租屋網,覺得有股力量吸引我,我就順著走進去,走著走著,景觀就變了,一座眷村出現在我眼前,我正走在以前騎腳踏車去她家的巷道上。我興奮的去按她家門鈴,她姊姊來開門,驚訝的說:「妳再晚一天就找不到人了,我們明天搬家。」 康媽媽還記得我,她告訴我:「康麗剛畢業的時候,坐別人騎的摩托車出車禍,當時不覺得怎麼樣,後來就發現腦中起了病變,長了腦瘤,手術了一次,又長出來,又動了一次手術,可是最近又長了,……」說著眼淚就流下來。 臨走,我拿了她的電話號碼。 有天我又到台中的時候,恰巧她也在家,我們終於見到面了。她戴著帽子,行動遲緩,腦瘤壓到她的神經,手腳無力,這回已經不打算再開刀,在591試著用民俗療法。這是她師大畢業後我們第一次見面。也是最後一次。 有一天我接到她姊姊的電話:「marine,如果妳想見她,到高雄去一趟。」我告訴爸爸我要去高雄,爸爸說:「妳去幹什麼?只是哭,對她有什麼幫助?反而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好。」 當時我不懂,應該去的,就算把眼淚鼻涕弄得她一身,也比就讓她這樣寂寞的離開好。雖然她已經有先生小孩了,我相信我是少數真心愛她的朋友。我沒去,弄得我也不確定我是真的愛她了嗎? 康麗,今天我真的好想念妳......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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